鲁:这未免太离奇了。
褚:一点也不离奇。比如说想到“树”时,口里常不知不觉地在念“树”字。小孩子想到什么,口里就同时说出来。诗人做诗,常一边想,一边吟哦。有些人看书,口里不念就看不下去。有些人纵然不把所想的很清楚地念出来,喉舌及其他语言器官也微作念的活动。美国心理学家做了许多实验可以为证。单举一个例来说:拉希来(KSLashley)叫受验者先低声背诵一句话,用熏烟鼓把喉舌运动的痕迹记载下来;后来再叫他默想该句话的意义而不发声,也用熏烟鼓把喉舌运动的痕迹记载下来。这两次熏烟纸上所记载的痕迹虽一较明显,一较模糊,而曲折起伏的波纹却大致相似。从此可知思想只是无声的语言,语言也就是有声的思想。语言固不能离开思想而单独进行,思想也不能离开语言而单独进行了。思想和语言原来是一致的,所以在文化进展中,思想愈发达,语言也愈丰富。野蛮民族与未受教育的民众不但思想粗疏幼稚,语言也极简单。近代文化的日益提高,可以说是字典的日益扩大。
秦:你这番话很有道理,但是只能证明思想和语言一致,并不能证明语言不是表现思想的。
褚:如果你细心想一想,思想和语言既是一致的,并行的,不能相离的,那么,你说“语言表现思想”就不能指把在先在内的翻译为在后在外的了,思想与语言的关系也就不是实质与形式的关系了。思想与语言同时进行,思想不全是在内的,语言也不全是在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