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三十的长途汽车上只有三五个人。
开车的司机对车上的人说,今天还坐这种破车的人,可以到香港廉政公署去当头头。
司机还说,如果这车上有腐败分子,只能是他自己。
大家都笑,我在车下也笑。
老十八从车内伸出头对我说,你要有所准备,你伯这一辈子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。
老十八的话马上就变成了一股强大的寒风,让我想起一句箴言:若知朝里事,去问种田人。
这年春天桃花开得最艳的那一阵,我从湖北钟祥搭乘一辆公务车去五峰,途经枝江时我们失去了方向。就因为只有我穿便服,车上那些穿制服的人便要我下车去问路,理由是他们的制服不受欢迎,别人会有意指些背道而驰的路让他们走。我下车找了一处街边商店,那个长得并无姿色的女店主瞅了一下我们的车牌号,眼角里立即冒出一些让人不爽的颜色。我掏钱买了一盒她卖的假红塔山香烟,本来要找还的五角钱也不让找了,这才开口询问。女店主仍是冷傲地向着右边撇一撇下巴,好像自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大美人,多说一句话就会让我沾老大的便宜。她将不知什么东西扔进嘴里随即有力地吐出来,然后盯着我的嘴说,你们这是去哪儿鱼肉——呀!她脸上露出痛快的表情,让我明白了两点,第一是女人只要笑得出来总会有一种美丽,第二是她少说了鱼肉后面的百姓两字。回到车上我一直想问那些穿制服的人,平素他们不是挺威风吗,怎么说阳痿就阳痿了。公务车在傍晚时来到当年湘鄂西根据地的中心——渔洋关时,一个脸上沧桑太多已不好辨别年龄的男人,挑着一担粪桶在公路中间足足走了三分钟,他还换了一下肩。我们的公务车像蜗牛一样极有耐心地跟在他的后面,说是做错事的小孩不大像,说是被人逮住的小偷也难说真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