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文夫妇是被传到南海唱戏的,听到这个消息,小文发表了他的艺术家的意见:“改朝换代都得死人,有钱的,没钱的,有地位的,没地位的,作主人的,作奴隶的,都得死!好戏里面必须有法场,行刺,砍头,才热闹,才叫好!”说完,他拿起胡琴来,拉了一个过门。虽然他要无动于衷,可是琴音里也不怎么显着轻快激壮。
文若霞没说什么,只低头哼唧了几句审头刺汤[128]。
李四爷不想说什么,搬了个小板凳,坐在门外,面对着五号的门。秋阳晒在他的头上,他觉得舒服。他心中的天秤恰好两边一样高了——你们拿去我们的瑞宣,我们结果了你们的特使。一号的小孩子本是去向特使行参见礼的,像两个落在水里的老鼠似的跑回家来。他俩没敢在门外胡闹,而是一直的跑进家门,把门关严。李四爷的眼角上露出一点笑纹来。老人一向不喜欢杀生,现在他几乎要改变了心思——“杀”是有用处的,只要杀得对!
冠晓荷憋着一肚子话,想找个人说一说。他的眉头皱着点,仿佛颇有所忧虑。他并没忧虑大赤包的安全,而是发愁恐怕日本人要屠城。他觉得特使被刺,理当屠城。自然,屠城也许没有他的事,因为冠家是日本人的朋友。不过,日本人真要杀红了眼,杀疯了心,谁准知道他们不迷迷糊糊的也给他一刀呢?过度害怕的也就是首先屈膝的,可是屈膝之后还时常打哆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