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以上作家的重写中,他们感情上未尝不倾向于孔子,对其颇具同情之心,用悲凉的笔墨渲染、烘托出孔子奔走列国凄凄惶惶的一生;在作家的理智层面,他们却无不认为孔子之道根本行不通,他的行为无异于对着风车宣战的堂吉诃德。否定孔子之“道”,肯定孔子之“人”,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。重写作品中呈现出来的将孔子人格与孔子之道区别开来的倾向,是民国时期理解孔子的最具代表性的观念。这种“二分法”成为理解孔子的主流方法。
易白沙是首先在《新青年》上发表文章、重新评价孔子的代表人物。他的《孔子平议》用一个“平”字,既突出了客观评价孔子的“公平”态度,也显现出“平视”孔子的新的眼光。在这篇开风气之先的文章中,易白沙就明确地将真正的孔子和被利用的傀儡区别开来,他在文章结尾十分痛惜地写道:“孔子宏愿,诚欲统一学术,统一政治,不料为独夫民贼作百世之傀儡,惜哉!”同样的,李大钊也清楚地表明新文化反对的是偶像的权威,而非孔子本身:“余之抨击孔子,非抨击孔子之本身,乃抨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像的权威也;非抨击孔子,乃抨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。”[1]新文化运动具有反传统的色彩,喊出了“打倒孔家店”的口号,但值得注意的是,这里要“打倒”的是“孔家店”,而不是孔子本人。在新文化人眼中,后人拿孔子做了傀儡、偶像,利用了孔子,真正为害的是利用他的人,而不是孔子本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