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恢复对生活的感觉,为了感觉到事物,为了使石头成为石头,存在着一种名为艺术的东西。艺术的目的是提供作为视觉而不是作为识别的事物的感觉;艺术的手法就是使事物奇特化(陌生化)的手法,是使形式变得模糊,增加感觉的困难和时间的手法,因为艺术中的感觉行为本身就是目的,应该延长;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的制作的方法,而“制作”成功的东西对艺术来说是无关重要的。[31]
这里的矛盾是:一方面你说你使用语言陌生化的手法,是“为了恢复对生活的感觉,为了感觉到事物,为了使石头成为石头”,也就是说为了使生活变得新鲜,能够让读者因你的语言手法的改变而觉得你的描写更耐人寻味(所谓“增加感觉的困难”);可是另一方面你又说这只是“制作”,“制作”成功的东西,即语言描写的意义对艺术来说又无关紧要。这不是自相矛盾吗?语言是一种符号世界,符号世界表达一种意义世界,符号世界与意义的世界是无法分开的。你怎么能把连为一体的东西活活地切割开来呢?所以语言与意义、话语与文化、结构与历史本来就在一个场内,是不能分开的,为什么硬要把它们分割开来呢?维·什克洛夫斯基谈到语言的陌生化,喜欢列举列夫·托尔斯泰的例子,如他举了托尔斯泰的小说《霍斯托密尔——一匹马的身世》,这篇小说写主人公与他的小马的谈话,但小马总是听不懂主人的话,如为什么人总喜欢“我的马”“我的土地”“我的空气”“我的水”,它听着“实在别扭”。这种陌生化描写不正是在批判私有制吗?让你感觉私有制是如此不合情理,这就是托尔斯泰的陌生化描写要凸显的东西,而且凸显得很成功,真的“使石头成为石头”,读者如何仅仅能称赞这种描写本身,而把控诉私有制的思想情感排除掉呢?这完全是不可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