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佛过来问他这样能从空中望见什么。
泽尕尔甲说:“我老了,我看不见蓝空中出现洁白的莲花。我不想看了。”
“那你还看见什么?”
“我看见天快变了。”
果然,远处的水面上有一阵旋风卷起了高高的一柱水花,被太阳照耀得五彩斑斓。
3
“那是1950年7月间的事情。”舅舅在色尔古村后的草坡上对我说。
这是1968年春天。舅舅的哮喘病犯了,我在学校请了假,帮他上山拦羊。初春时节,黑色的灌木丛上挂着绵羊一绺绺的绒毛,天气就要变暖,剪羊毛的季节就要到了。《羊毛剪子嚓嚓响》,这首澳大利亚民歌在我们那里流传得很广。
吃了一冬的没有养分的枯草,新草迟迟不肯露头,每过几天就有一只瘦弱的羊子躺倒在山坡上,闭上灰色的眼睛。灰色是羊眼在任何季节任何时候的颜色,羊子们就是用那样的眼睛看着我们。
羊子把舅舅看得一脸青灰。
舅舅说那天活佛刚刚确立他为亲传弟子,人群还没有散开,远远的草滩上就出现了一匹红色的快马,带来解放军离这里只有几十里了的消息。
不久,活佛就去内地参观。
临行时活佛说:“这样也好,你就先练练打坐吧。先根除俗念,回来我就授课与你。”
等丹巴舅舅再次见到活佛时,活佛已经当了政协主席,按照政府的意思得裁减寺庙人员。于是舅舅回到农村发展生产。活佛为舅舅摩了顶,说:“你必得多多行善,孝敬父母。其实所有因明学问,天地奥秘也深藏于人世之间。你去了吧。”活佛把一摞银洋搁在他手中,“你去了吧,不要回头。”其时,朝鲜战争已经爆发,世事变迁,使活佛大彻大悟,挥金如土。据说为战争募捐时,他献给政府的金条足够买下半架飞机。后来,舅舅看见电影里或我的连环画上,在空中化为碎片的飞机时忍不住扼腕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