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子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,只要儿子能够答应下来,一年工夫过去,再硬的铁锤也会磨成纤针的。
“你是不加入了,是不是?”儿子不愉快地说,“别的话说多少没有用,我忙得很,多少事情都等着我回去办呢。”
话说完,就一直地没有一点留恋地走开了,连跟他的爹爹打个招呼都没有。
老头子着急了,儿子依然不肯改变他的蛮干的主意,这可怎么好呢?从他的带有一层红膜的眼睛里面,这时候止不住地挤出来酸透了心的、难过的眼泪。
“中藩,只要你答应我,我管你叫爹好不好?”他哭着追了几步,拉扯住儿子的胳膊要求着,可是儿子是毫不动情地甩脱开去了。
“这东西,他是铁做的人,他有一颗铁硬的心,他,他让黄鼠狼窜了壳……”
王德仁老头子到这时是完全绝望了,既然不能说服了儿子,使他回心转意,而他自己又不能跟儿子去入伙,胡作非为,两种合不拢的苦痛在折磨着他,包围着他,于是,没有办法地,一夜一夜地他睡不着觉,一夜一夜地叹着气,一夜一夜地抽着旱烟,一夜一夜地喝着老酒,这之外,还加上了一件新的装点——一夜一夜地哭泣。
傻大哥眼看着他的东家日以继夜地受着折磨,他的质朴的心中跟着也在难受。他这几天以来心情的变化,老实也有些叫他捉摸不定。常常地当他正在铲地的时候,忽然就不知怎的想起来那个叫他不能忘怀的人,他简直放下锄头就赶到她家去了,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。一方面,他的不可告人的心中,正在打算着一件亟待解决的事情,那事情在他心中搁置很久了,他曾经跟秦大嫂说明过一次,并且她还对他的计划加以赞助呢。而他的老东家的愁眉不展的生活,则又过分地增添了他的忧郁的感觉,他担着可怜的、可悲的心思。他是这么地把自己也陷在深渊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