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意外的是,我惧怕的日常生活一直没有开始的迹象。国家仿佛陷入了一种内乱,人们完全不考虑“明天”,其程度似乎比战争期间更甚。
借给我大学制服的学长退伍归来,我把东西还了回去。于是,我一时陷入错觉,仿佛从回忆,乃至从过去解脱出来,获得了自由。
我妹妹死了。知道自己也是个能流泪的人之后,我竟然生出了浅薄的安心感。园子与某个男人相亲订婚。我妹妹死后不久,园子就结婚了。我当时的感觉可以称作“如释重负”吧。我假装欢乐,还自负地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,因为是我抛弃了她,而不是她抛弃了我。
我总是将宿命强加给我的东西,附会为自己意志或理念的胜利。这多年来的坏毛病,已发展为一种近乎疯狂的自大。被我称为“理性”的东西,其特质中似乎透着一股不道德的味道,就像被飘忽不定的偶然机会推上王位的僭主。这个驴一般的僭主甚至都没有料到,愚蠢的专制必将招致复仇。
接下来的一年,我是在朦朦胧胧的乐观情绪中度过的。泛泛地学习法律,机械地上学,机械地回家……我对世界漠不关心,世界也对我不闻不问。我学会了年轻僧侣般老于世故的微笑。我感觉不到自己是死是活。我似乎已经忘了,我已经没有希望死于“天然自杀”,也就是因战争而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