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沙发上坐着的都是些年轻的小姐少爷，都是摩登装束。我的年龄说小不小，说大也不大，我又是有名出过洋的，所以这个小集团里我也挤得进。他们正在谈着当天的电影。
“你们说约翰摆里摩亚好，我却总找不到他的好处。”王小姐说。
“你们女人自然只懂得却尔佛雷那种温柔体贴的好处。”李少爷说。
“我不相信你们男人的眼光便一定是对的。”周小姐说。
“现在你且讲：女明星中间哪一个好。”李少爷换个题目。
“我欢喜脑玛希拉。”周小姐说。
“嘉宝呢?”史少爷问。
“一副讨厌的样子。”王小姐说。
“男女的见解究竟是不同的。”李少爷说着对史少爷笑笑。
“嘉宝的衣裳也穿得没有脑玛希拉漂亮。”周小姐说。
“看戏不能管衣裳。”史少爷说。
“我们是去看衣裳的，光看情节有什么意思，还不是些老套?”周小姐说。
“中国人的衣裳总没有外国人的好看。”王小姐说。
“我将来有了钱一定到巴黎去做它个一二百套。”李小姐说。
我一看男女的辩论已终止，我的目的也已达到，于是便离开了他们。跑上楼寻到了主人，客气了一番，兴辞而出。
上面不是一段小说，是一个叙述。可见得中国人谈话的资料，因种种的分别有绝对的不同。有谈财色者，有谈商业者，有谈影戏及服装者。他们难得有切实的谈话。有一次我和许多学者文人在一起吃饭，起初讲些大局现状，及学艺的情形，过后讲到一位女共产党的被捕，接下去便讲到俄罗斯的两性问题，再下去便讲巴黎的野鸡，终乃及于上海台基的一切。光怪陆离，变化无穷，盛矣哉，中国人谈话的资料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