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永安观里还认识一位清华园的油漆小工。他是河北省人。日寇占领了山海关,他从家里逃出来。他挣的钱有限,又受工头的克扣,和我很熟,无话不谈。他关心地问我:“先生,这几天你不在家,可热闹了。”
我故意问他:“有什么新闻吗?”
“北平的大学生都出来游行示威。”
“你在西柳村,怎么知道北平大学生出去游行?”
“不,咱们西柳村也有人撒了传单。”
“你说该不该撒传单?”
“日本已经占领了丰台。不游行示威,早就当亡国奴了。”
“对!”
“先生,你要把我写成小说吗?”
“我已经把稿子交给了《清华周刊》的一个朋友,他说月内就可以发表。”
几天以后,我又去了清华园,想找王瑶谈谈关于稿子的意见。刚走到学校门口,就发现有些异样。往日穿梭的人群稀少了,洋车和自行车也不见了,显得有些清冷。一辆警车停留在校门的左侧,有两名持枪的警察在那里看守,机警地观察着行人。我的神经感到了一种紧张,有一种危险感。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如果我退回到西柳村,一定会引起警察的怀疑的,甚至被捕。索性闯一闯吧。我咬着牙,下了决心,装得满不在乎的神情走过去。当经过警察的跟前时,真觉得心都凉了。
在大礼堂跟前,一个人从树荫下钻出来。这个人就是和我一起撒传单的河南老蒋。他惊异地向我发出警告:“你怎么来了?太危险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