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没用过桥,沿岸走。街旁店面皆闭。路人拎着包裹,挑着扁担,推着板车,惶惶恐恐,不知何往。有人停下不走了,推开收容所的门。灰糊的玻璃门内,满地秽物,粪臭熏人。挤不进收容所的,窝在门墀、桥洞、墙角。报纸铺地,草席遮身。空阔处搭起滚地龙。哭泣的、乞讨的、出卖细软的。跑单帮小贩穿梭其间,叫卖洋米、火油、肥皂、香烟、灯胆。有人满头血,倒在粪堆里。人们远远看着,不去搀扶。说他为争一个馒头,打架落败了。
宋没用转个弯,到民国路。远见铁栅门,六七尺高。门前难民成堆。
286继续走,见西门斜桥,赫然立起砖墙,二丈高,沿陆家浜,通大西路,绵延无尽。宋没用过法租界,经公共租界。沿界依样堆沙包、拉铁丝网、修铁栅门。界内警力森然,架枪与难民对峙。难民们趴住栅门哀求。每有飞机掠顶,就骚动、前涌。孩子们被踩踏在地,哭嚎震天。在他们身后,是更多难民,站满街面,蜿蜒数里。携包裹麻袋、箱笼被褥、木器家具。他们脚边,一地弃物,是幸运儿们留下的——他们已进入租界,并按规定,将行李留在界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