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波罗神甫死了,老姑娘存心招一个性情和善的房客,念头自然而然转到副堂长身上。夏波罗的遗嘱还没宣布,迦玛小姐已经打算把夏波罗的房间给亲爱的脱罗倍神甫,觉得他住在底层太不舒服了。可是皮罗多垂涎已久,这一下也不怕流露出他欲望的强烈,他和老姑娘谈判寄宿合同的时候,老姑娘看他对夏波罗的房间喜欢得不得了,竟不敢开口要他调到楼下去,只能顾着利益,牺牲感情。迦玛小姐为了安慰心爱的教区委员[107],把他住的老房间的大白方砖拆了,铺上斜纹条子的地板,常常冒烟的壁炉也重新砌过。
皮罗多和他的朋友夏波罗来往十二年,从来没想到研究一下为什么夏波罗对迦玛小姐小心谨慎到极点。皮罗多住到那圣女家去的时候,心境仿佛一个如愿以偿的情人。即使他不是天资迟钝,毫无眼光,当时的快乐也蒙住了他的眼睛,不可能估量迦玛小姐的品性,考虑到和她日常周旋的分寸。副堂长远远的看来,而且一心想着住在她家里的享受,看的时候还戴着有色眼镜,只觉得迦玛小姐是个完人,是个地道的基督徒,心地慈悲的人,《福音书》上的女子,端庄的处女,浑身都是平凡而朴素的美德,俗世的生命已经有着天国的气息。皮罗多就像一个人望眼欲穿的东西到手以后那样的兴奋,像小孩儿那样的天真,像毫无阅历的老年人那样糊涂,好比苍蝇投入蜘蛛网一般闯到迦玛小姐的生活中去。他在老姑娘家寄宿的第一天就留在女主人的客厅里脱不了身,一则有心和她交攀,二则他是那种胆小的人,会莫名其妙的发窘,生怕失礼,不好意思打断话头起身告辞。结果他坐了一黄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