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春姐夹在她们中间装得非常快活。有时候,她还故意地跟着旁人大笑几声。她想叫人家看不出来她那种被丈夫侵蚀的内心的痛苦。可是那谈锋却像有意要使她为难似的,不知怎么一下子又转到她的丈夫身上来了。
“他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呢?”发问的是一个麻面的中年妇人,十五年来她已经生了十个儿女了。她带着笑脸时,麻子就一粒一粒地牵动着。
“三,三天……”梅春姐轻轻回道。
“你想不想他呢?夜……”
“当然喽!”一个面孔涂得像燕山花的、有名的荡妇柳大娘,截断了麻子的话,“她为什么不想呢?这样漂亮、年轻……”
梅春姐觉得那淤积的心血,是怎样地热烘烘地涌上了她的面庞。她渐渐地把头低下来了。一面使力地搓着水浸的衣服,一面偷偷地瞟视着左右的妇人们。当她看见了妇人们—尤其是柳大娘那牢牢的视线—都在凝注她,而又感到自己的脸太红了的时候,她就故意把衣服往水中沉重地按着,几乎按得连人带桶都滚到湖中了。
“为什么呢?你们……”一个年长一点的,一面伸手抓着梅春姐,一面向大家责骂着,“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吧,你们都不是好东西!”
“好东西……年纪轻轻,男人做得初一,我就做得初二。”那柳大娘愤愤地带着一种真正的同情心,叫道,“哪个罗裙不扫地,哪个扫帚不沾灰!嗳,黄瓜妈,莫说梅春姐还这样漂亮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