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我们则要讲全民政权,国家主权应在全体民众。这也可说是我们的理想。但若要真待全体民众集合起来掌握政权,这事还是不可能。这里面仍不免或以资产阶级为中心,或以知识分子为中心;或再有别的新方法,来代表着全民。如共产党主张由无产阶级专政,即其中之一例。若真要由全体民众来掌握政权,这仅是一理论。今天西方民主国家的政权,说他们是代表全民的;则中国历史上的读书人,也何尝不可说是代表着全民?读圣贤书,讲修齐治平之道,由国家加以考试,量才录用;此辈读书人的意见,就可以代表全民。这是中国的理论。此刻西方则必待大家选举,中国人则用一种公开的考试制度,这是方法的不同。双方的理想,何尝不同在想法挑选出可以代表全体民众的人,来组织政府,掌握政权呢?
若照此说法,则中国历史上的政权,早就开放了。所以中国人一向便不讨论政府主权该何属。西方政府的开放政权来得迟,因此他们老是在争执政权该不在你们而该在我们,该不在皇室而该在民众。这是近代西方政治思想上偏重主权论之所由来。中国历史里的传统政权,据我上面历次所讲,早已不在皇帝了。皇帝个人,并不能掌握政权。仅至明代废了宰相以后,皇帝在政府的权是特别的重了。但也并不是在当时政治制度里,把整个主权交付给皇帝;皇帝也并不能说国家属于我。中国皇帝向来没有讲过“朕即国家”这句话,即是明、清两代的皇帝也都不敢讲。单只是皇帝代替了宰相。那仍是制度上的改变,不是理论上的翻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