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吻了很久，铜像那里忽然传来欢呼声，麦边饭店楼上的自鸣钟，敲了八下，饭店的扩音器里传出《新娘来了》的乐曲声。
他和莉莉心满意足地分开嘴唇，一起抬头向饭店的方向看去，麦边饭店已被照得灯火通明，大理石建筑此刻仿佛成了一座水晶宫。爬在铜像上的人在嚷嚷：“新人出现了！”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喊叫，青布条们在说着蒋桂芳的情况，红布条们在通报汪德龄的消息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。
快九点时，饭店里响起舞曲声。第一支是华尔兹，《南国的玫瑰》；然后是探戈，《可可树》。每次舞曲响起，他都会带着探询的目光凝望莉莉。莉莉却意兴阑珊，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，看着人群若有所思。广场上只有几个学生和洋行职员打扮的中国人在羞涩地起舞，更多的人要么在围观，要么在继续倾听来自铜像上方的叫喊声。
终于，到了第三支舞，是布鲁斯，《那么蓝》。莉莉点了点头。他站起身，牵着她的手，走到梧桐的树荫下。一开始，两人还有些蹑手蹑脚，直到确认远处的群众并未注意到他们，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。他们闭上眼，脸贴着脸，身体靠着身体，脚贴着脚，在原地转圈。听着那悠扬的节奏，他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忧伤。他将嘴贴到莉莉的耳廓上，想向她表述此刻的心情，然而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语言。此时此刻，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在无边的黑夜里行走的孩子。他将脑袋无助地垂到莉莉肩上，不受控制地哭泣起来。莉莉轻轻拍着他的背，但没问为什么，仿佛他的心和她相连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