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立春阳气转,雨水沿河边,清明乌鸦叫,小满雀来全。……”
这是一个拥有二百户以上的不十分整齐的小村子,东面、北面和南面,屏障似的围拢着翠绿的重叠的山峦,山的上面,丛生着高的、低的白杨和杉松——一片无尽的上接天边的林海。从那里面,长时地吼出来豺狼和虎豹的凶杀的叫啸。村子的西边是一面坦平的缺口,继续着向着西方,伸展出一方不甚广阔的平原,大道像一条土色长蛇似的通过了平原,钻进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去。另一方面,从东南遥远的不可知的山沟子里,流出来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,紧傍着南山的北山脚下,缓缓地横穿过村中,穿出西面的缺口,便汇流到那一望可见但足有二十里以外距离的松花江去。
当春天冰雪尚未消融,遍地吹刮透骨的寒风的时候,这小小的很少和外界往来的几乎是把自己孤立起来的平静的村子,受难似的遭受了一次无辜的灾难。一小队初次出现在村中的日本兵,他们人人身上穿着黄呢子的军服,那上面的铜扣子在玩笑着地闪烁着抖动的光芒,他们骑在身下的高得和屋檐头差不多的大红洋马,他们罩在身上的别样古怪的大衣,他们生长得陌生的脸面,和他们剃刮的人丹牌子上那个日本人一样的八字胡,是他们之中似乎有意造成的一个共同的特点。从他们的冷冷的、发着淡漠光辉的刺刀的尖端上,奔流着和他们脸上一样不驯服的凶恶的杀气。当他们说明他们的“缴枪”的任务之后,便在这个小村子里大模大样地扎下了,他们用强蛮无理的一种手段,威迫着地收去了人们视为珍宝爱着的枪支。他们的这种完全反常的行动,到后来是引发起人们为着报复而掀起来的反抗的仇恨,年轻的、充满着热血的小伙子们,他们开始背着日本兵到处地宣泄着他们的不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