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之三:顺治四年,天下初平,功德圆满的洪承畴奉召回到北京。他派人把老母从福建接到京城——洪被俘后降清,崇祯居然没有迁怒于洪的母亲,这是一桩很奇怪的事情。按明朝皇帝的作派,洪的所有家属原本只有死路一条。洪母到京后,一见洪承畴,就举起手中的拐杖往洪头上打去,一边打一边骂:你接我来,是为了让我给你当旗下老婢吗?我今天打死你为天下除害!面对愤怒的母亲,洪承畴唯有狼狈逃窜。
每个朝代覆亡之际,都少不了两种人:死节的忠臣和变节的叛臣。从几千年中国传统道德和政治伦理来讲,不消说,前者总是备受时人和后人的赞美,哪怕他们的死节乃是于事无补的枉死。而后者总是注定要受到无以计数的批评和斥骂,哪怕他们的变节最终有利于一个新朝代的开启。
这个事例说明,简单地用道德和伦理标准来衡量世人世事,既容易陷入非此即彼的境地,也容易使人沦为简单空洞的道德家和伦理家。但世事和历史并非如此简单,它有着自身内在的规律和标准。
其实,就在明朝刚刚覆亡、反清复明还是一种时尚的奢谈时,一位曾经热心于反清复明的大儒就思考过这样的问题:腐败的明朝是所谓的正统,而新兴的清朝是异族,那么生逢其间的士大夫,到底是顺应历史潮流成为异族的功臣,还是逆历史潮流成为正统的殉葬品?这个大儒力图将个人为王朝效力和为保存文明效力区分开来。